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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钢琴百年——钢琴行业人才溯源-周大风 190902

2019-09-01

宁波钢琴百年——钢琴行业人才溯源-周大风

(2005年版)

文/林元宁 杨建森

资料提供/霸拓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学术的基本态度。作为学术平台,霸拓推送(并不代表认同)能引发思索的文章。

 

音乐家周大风自幼与钢琴结缘,掌握了修琴、调音的奥秘,请听他的自述 :

1938年秋冬,我进上海益丰搪瓷五场打样间做徒工,晚上跟当时上海国立音专王瑞娴教授学钢琴。她知道我每月只有少量“月规钱”,就不熟我的课时费,但提出一个相当棘手的要求,那就是每天必须有两个小时以上的练琴时间。时间倒不成问题 ,因为打样间清闲,行动比较自由 ,但哪里来的钢琴呢?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每天下午轮流到上海当时仅有的琴行里去练琴 。因为我讲的是满口宁波话,三个琴行里的技师都是宁波人,在 “同乡三分亲”的关系下,他们也就不干涉了。不几天,又进一步知道了我和他们都是大矸人,那就史是“近邻五分情”了。他们非常支持我学习,还主动与老板商量,借我一架已经报废的老式五十八键、扑音头、直钢丝的荷兰琴 ,还用板车搬运到我工厂中的宿舍里,那真让人高兴极了。面对这架破钢琴,我又想出了办法,每天去三家琴行的作坊,看技师们怎样修琴。一面与他们聊天,一面看他们如何操作(偷关),也向他们讨一些材料,更帮他们干几个钟头活。但在一个作坊里只做几种活,而不能全部都学。因为钢琴是暗行生意 ,同行们有密约 ,技术只传儿子不传女儿,女儿一出嫁,技术也随之出嫁 ,生意就被外人夺去了。我当年只有16岁 ,与三个琴行里的技师们又是同一乡镇中“近邻”,有一次还帮我同去宿舍“起铁排”,因这是重力气活,怕我独立难支,这说明他们非常爱护小辈。

每天业余时间及晚上,我就热炒热卖,殚精竭虑地修了两个多月,并且把扑音头改成长枪式的新式制音装置,当然 ,总档也须新剖制,幸亏我在小学里曾学过木工,只是因算术成绩差,计算距离、斜度有困难,便请本厂的工程师来帮助(也是同乡)。当钢琴全部修竣后,又向本厂热水瓶车间讨来些砂纸 、泡力水、腊克、酒精、香蕉水、木芨草草等,把琴漆了几十道,抛光后,破琴“返老还童”了。 至于调律整音呢?平日里技师只是操作而不说窍门,且每一琴行里只一个人有此技术,还说得相当神秘玄虚。我知道这是暗行生意中的“节 骨眼”了。于是又去找风琴厂的另一同乡,借来旧的德国精制风琴簧片12个,对照效验 。再查阅王光祈著的《东西乐制之研究》 一书 ,发现我的耳朵基本上是 “十二平均律” 的。 因为我从切开始,现在家里、学校里,每天都弹风琴。十几年来听觉经过十二平均律的熏染 ,因此每次调律一次就调成。我也悟出了外国调律师为何都要在风琴上练耳的道理,因为风琴簧片的振动比较稳定,十二平均律的各律间关系相当准确。

我请了两位琴友来,他们试奏几曲后,对键盘、音色、触键灵敏度都感到不错,只嫌音量太小。那就没有办法了,因为这类琴本来就该淘汰。以后,我经常拆换部件以及修改工艺 ,最后 木支架外再试加一块凸度较大的音板,中间用硬木棒顶在原音板的胁条上,使两块音板同时振动,但效果并不显著,我悟得了新式琴为什么采用斜钢丝的道理。至于钢琴修理的技术,感到并不太难,难只难在音板拼合规格及材料选择上,击弦机装配须细致精巧去操作,对每个毡槌的软硬度的调整,需要费极大的工夫(即音色调整)。

这架琴一直陪伴我学习,我很感激我的同乡所给予的帮助,以后我经常帮我的音乐老师 及朋友免费调律及修琴。在琴行里老师傅是各做一二门,互不干涉的,个人的技术紧箍在一二门之内。我因在三个琴行里串门,学得较全面,且经过“破琴翻新”的实际操作,以及经常去三家琴行再看、再问、再操作,确已具备了独立修琴的能力。当然,我对搪瓷厂的绘画仍很努力。因为有了钢琴,我自学的劲头更高了,进步也更快了。

1941年秋,我调至香港分厂任打样师了。一抵港 ,就由亲戚、 大矸人林仰哉陪同,介绍我去和制造麻列逊钢琴的两位大矸同乡认识。当天,我在琴行里只花了一个钟头就调毕 了一架三角琴,他俩很高兴,于是叫我到马思聪小提琴独奏音乐会 KING 和 QUEEN 两个剧场去调律 。

当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搪瓷厂停工,我无事可做 ,又无亲友可投,就每天去琴行。也帮他们义务制造钢琴,又学到了一些在上海未学过的制造技术。因为战乱,钢琴无销路,两位技师又闲着无事,就把现存材料拿来装配新琴,以混饭吃。但尚缺钢琴专用呢毡,再托我亲戚林仰哉到启德机场旁保安公司制毡工场中,又找到一同乡人,在成品仓库中拿来几麻袋钢琴用呢毡。因为大家都是大矸人,又是战乱之际,就不要钱。我每天在琴行中吃饭也不要钱,而搪瓷厂因职工多,战时供应极困难,每天都是罐头加罐头,我多次患浮肿病。所以俗语说“大难找同乡”,“亲帮亲,邻帮邻,同乡人总帮同乡人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半年多后,我到广州疗养。1943年后,一直在江西省几所中学里任音美教师,地处僻嚷,又是战乱年代,学校里、社会上都没有钢琴,我就在课余为农村小学免费修风琴。又因日寇封锁,缺少材料 ,就设法找代用品,倒也勉强可以应用。我出于对教育的责任心,常常毛遂自荐,学校极穷,也不忍心收酬 了 。

1946年春,抗战胜利后,我在九江女师任教。在此时期,因八年抗战,有很多钢琴需要修理,且都是十几年没有调过一次律的,而整个江西省又找不到一位修琴的校师。因此,在这一年半的寒暑假及休假日,我数上庐山,又常去南昌,专门为大中小学校及音乐家们修琴,相当忙碌。当时,我对庐山的权贵人物收费极昂贵,为学校及音乐家修琴调律则分文不收,以“取富济贫”。材料则是向上海同乡人处邮购的。

在九江,有一位日本音乐家名吐克华西,他被遣送回国前送我一枚德国制“三代马衔钢” 的音又、一柄调音扳头 ,并告诉我“十二音循环快速调律法”原理。我一试,感到相当好 ,以后我就用这种调律法了。这方法是从标准音开始,把所有的高低不同的 a 音都调好,然后再把所有的 e 音调好,以后循着纯五度关系连续调下去,当最后调到 d 时,检验与第一个 a 音关系是否准确,就完成了。 这种方法简单实用,但胆子要大,心要细,一不小心十二个音中有一个不准,就得返工 。

解放以后,因工作的关系,经常为外国表演团体来杭州演出调律整音。“文革”时 ,虽然我以“反动学术权威”罪被打入“牛棚“但依然为外宾及艺术单位修琴,不过均有“造反派”在旁监视。1970年干脆把我调入“五七工厂” 专门从事修钢琴、制提琴工作。“文革” 后 ,我被有些钢琴厂聘为技术顾问。不仅如此,我还为家乡的一所小学捐献了两架崭新的钢琴。

回忆往事,自己的一生与钢琴有着不解之缘,学琴、修琴、调琴、造琴、捐琴 ,其乐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