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蓓佳：从大清朝到新中国一一宁波大碶朱氏四辈三代调律师的故事-我的曾祖父朱志贤-偷学调律，技艺终成 240129

从大清朝到新中国

一一宁波大碶朱氏四辈三代调律师的故事

我的曾祖父朱志贤-偷学调律，技艺终成

文/朱蓓佳 （西安音乐学院）

来源/ 《弦准音纯 百年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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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父虽然已经是中国工人里最高的工种了，他为了能够进入调音间选择晚上在工厂值班。每当夜深人静后，就悄 悄进入调音间，轻轻打开琴盖，仔细观察自己做完的琴和技 师调完的琴到底有什么不同？好在那会他在琴弦装配车间， 每当英国工人喝下午茶聊天的时候，他就仔细听那些英国人 说什么，后来跟几个相熟的也能聊上几句。但是闲聊归闲聊，如何调律却问不出来。

曾祖父开始没有一点头绪，白天一边装着琴弦然后一点点观察琴弦的拉力变化。到 了深夜，再潜入调音间听辨体会。一点点练，大概练了一年后，曾祖父觉得同音八度都 有点儿意思了，可是钢琴用的是平均律，与当时的传统音律不一样。即便如此可也不敢 找别人来试听。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深夜里自学调律的曾祖父被老板罗班臣发现了。这个英国人被曾祖父的好学和聪慧所打动了：“你调的还可以，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吧。”这个绿灯令曾 祖父欣喜若狂，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调音了，他是罗班臣琴行第一个学钢琴调律的中 国人。放眼整个上海滩，琴行，钢琴厂的数量越来越多，可是最后的调律一关都是由英 国人把持，能去钢琴用户家进行钢琴调律工作的除了英国人就是零星几个白俄人。曾祖 父真的是靠着勤奋好学努力踏实得到了学习机会。老板特意送了曾祖父一套的英国调律 工具，他非常感激老板的慷慨，工作也更卖力了。曾祖父学习很快，不久老板升他做工 厂里的领班，工友们都称呼他为“头脑伯”。

钢琴厂的收入本来就高，又有调律的绝密手艺，可以代表罗班臣琴行去全国各地调律修理钢琴了。曾祖父在上海大沽路上有了自 己的房子，每天穿着西装、提着工具皮包穿梭于租界。在那个年代穿着西装不光是时髦， 还有点防身的意思，很多地痞无赖一看穿着洋装的人也不太去欺辱。

这张照片还有个故事：我父亲是长子长孙，所以继承了祖宅的一些器物。可是年代 久远，大家都不知道照片里的曾祖父的年岁。我想了个办法，去问了喜欢摄影的周昊导演，能不能从照片的质感去推算摄影的时期？他：“这种装裱的老照片得有快百年了， 一般后面都有夹页，你小心打开看看，也许有答案。”我小心翼翼的准备揭开照片，心中忐忑，我爹拿到照片都几十年了，从来没人想过要打开看后面那。装裱框很轻松的就 提起来了，我紧张的一头汗，鼓了好一会劲才敢拿起照片。背后赫然写着上海虞洽卿路四号庐山照相。我在家族群里问，上海虞洽卿路在哪里啊？这又引出另一个故事。原来虞洽卿路只存在 1936 年到 1943年间，他是唯一在上海公共租界以中国人命名的道路。

由此推算，估计这是曾祖父 50 寿辰照。虽然曾祖父工作时要穿西装，拍正装照依然穿国服哦。无怪乎，抗日战争爆发后，曾祖父和祖父会回到宁波大碶。1937 年后，上海即 便是孤岛也难免局势紧张。1942 年，日本人接管了租界，一些钢琴厂也被日本接管,很 多生产线拉到了日本，中国工人不得不到日本去工作。但是曾祖父和祖父坚决不去日本， 毅然辞工回到宁波大碶做木匠，务农。

1948 年，曾祖父仙去，他再也没有回到上海，也没有看到新中国的曙光。但是他一定看到了当时中国社会的种种现象，只有发展强大工业机械才可强国。曾祖父有三子， 一女。祖父作为长子跟着他到钢琴厂学艺继承，其余两子学习机械，一个在柳州工程机 械厂，一个在上海华东建筑机械厂，姑婆是最小的女儿新中国成立后考入浙江大学。